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曇花館,15.


 

「我一直以為一個人願意留下來,是因為累了。」他說,我靜靜地聽,沒回應。

 「現在才明白,是因為愛,讓一個人為了留下來,才假裝是因為,飛累了。」而這時候我看見了,他的眼裡有我。

 

 

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他從異地寄來的信件,我小心翼翼地拆開。

 

「人走了卻忘了帶走心,記得好好照顧它,等我回來時,定找妳領回來。」隨性的字體寫在染了些許墨水的信紙上,我彷彿能預見他慵懶的神情。

 

「好。」我自顧自的應了,即使能回應我的,只有空氣。

 

他走後的這些時間,我一直都在想念,手裡一邊捏著他從各地寄來的明信片,一邊品嗅著來自各地的咖啡豆。我和白曇幾乎日夜相伴,以前一直都是被陌恩帶回家的牠,如今跟著我,和我同食同寢,也許是牠和他待久了,白曇像極了陌恩,側臥時愈是慵懶,還有那幾個眼神。

 

一天又一天細數著,門口的鈴鐺什麼時候才會再一次響起,接著出現那個我一直想看見的人,仍是一樣的那張笑臉,揮手和我說:

 

「淺淺,想我麼。」

 

只是我一直沒有等到,我才想起他走時說的那句話。

候鳥的世界,是很大、很大的,區區幾天,怎麼可能飛的到地平線的盡頭。

 

不是幾天後,而是六個月後,他回來了。

 

接近黃昏時分,夕陽的餘暉灑在店門的玻璃上,渲染成了金黃色。一隻手輕輕地推開店門,動作溫柔的像是那不是一扇門,而是一個他心愛的女人。我支著下巴,學著他慵懶的姿態,坐在吧檯上等他走進來。

 

曬成小麥色的皮膚已經看不出是當初那個老愛賴在吧檯裡,像大爺一樣伸手討咖啡的他,只是他仍是記憶裡的那個樣子。他對我笑,沒有因為六個月就出現隔閡,反而像是更靠近似的,他走近我,一直細緻的手如今也布上了細小的粗繭,大大的手掌覆在我的髮上,他仔細地替我整理,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似的。

 

「我回來了。」他。

 

「嗯。」我。

 

「淺淺,想我麼。」幾個月前一直盼著要聽見的話,終於還是如願了,只是遲了些,不過不要緊。我淺淺的笑,我想我太明白答案,卻沒有直接了當的和他說出肯定的回答,他也不表態,只是逗趣的皺眉,我笑著撫平他眉間的那座小山。

 

白曇靈巧地從我身邊溜走,我看著牠小小的身影在陌恩的腳邊蹭了蹭,撒嬌似的。陌恩先抱起牠,接著坐了下來,將白曇放在他的腳上,溫柔地替牠整理被牠調皮弄亂的毛,白曇瞇起眼睛像是很舒服似的。我喜歡看他任何時候專注的眼神,我曾經想要如果有天他能夠這樣子看我,如果他的眼裡只有我,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。我不說話,像是看一幅圖畫那樣,靜靜的。我們之間巧妙地被沉默填滿,卻不突兀,我們也就很習慣的,一直沒說話。

 

忽然我望著他,想起了他剛才一邊笑著,一邊用戲謔的口氣問我的那句話,想他麼。

 

「欸。」我。

 

他望著我,沒說話。

 

「在一個沒有你的地方思念你,很寂寞。可是我留下來了,因為——這裡有你。」我指著左心房的位置。

 

他沉默了半晌,卻接著我的話說:

 

「在一個有妳的地方思念妳,更寂寞。因為就是妳站在我面前,我卻不在妳這裡。」

 

你指著你的左心房,而我,流下了眼淚。

 

是不是我們只是倔強的不肯承認,愛著彼此的那個靈魂,早就根深蒂固的不肯離開了。守著強韌的外表,內心卻被想念和軟弱給,掏空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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